文/蒋集政
近几年，宁乡的好些朋友多次邀请我到喻家坳乡观赏栀子花开，因为种种原因未能成行。2024年栀子花开时节，终因调研特色村庄建设来到喻家坳乡太平山村。太平山村党总支书记蔡卫华介绍，太平山村是喻家坳乡万亩栀子花基地重要种植区，村域面积9.6平方公里，辖10个村民组4800余人，栀子花种植面积5000余亩。
栀子，《本草纲目》中称为“巵子”，“巵”同“卮”，它的果子像商周时代的青铜酒器“卮”，古人顺势叫做“栀子”。栀子适宜生长于疏松、肥沃、排水良好、轻黏性酸性土壤的旷野、丘陵、山谷、山坡、溪边灌丛或林中。栀子是秦汉以前应用最广的黄色染料，《汉官仪》记有：“染园出栀、茜，供染御服。”栀子果实中含有的藏红花酸可染黄布料，当时用栀子染最高级的服装。
栀子香而美，极具观赏性，又可食药两用。南方的栀子春芽秀美翠绿，夏花素洁芬芳，是一种美丽的观赏植物。栀子花可用于制作茶饮用，或用油烹炒菜，或与面粉和油调匀制作糕点食用。特别是栀子具有泻火除烦，清热利湿，凉血解毒的作用，能疗目热赤痛，胸心大小肠大热、胃中热气等症，《名医别录》和《本草新编》中均有记载。唐朝诗圣杜甫作《江头四咏·栀子》赞曰：“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于身色有用，与道气伤和。红取风霜实，青看雨露柯。无情移得汝，贵在映江波。”
说起宁乡栀子的种植，最早可以追溯至神话时代。相传神农氏当年来到宁乡喻家坳，发现九座山峰连绵起伏，蔚为壮观，就想到这个地方一定有人间珍宝，可以拯救天下苍生。于是在此地尝遍百草，发现了栀子，恩赐百姓。百姓为了感激神农氏，便将这九座山峰命名为九龙峰。
走过神话时代，史料对宁乡栀子的记载可证明宁乡栀子的悠久历史。东汉末年，“医圣”张仲景曾至宁乡，用当地野生栀子入药制成“栀子汤”，化解瘟疫，广济苍生。由此，宁乡栀子已有1800多年历史。至清朝年间，宁乡山栀子已闻名全国，《宁乡县志》的有关记载就是最好证明。
清乾隆年间，栀子花记录在《宁乡县志·食货志》中，说明当时栀子花已成为一种食物来源之一。嘉庆年间，栀子花记录在《宁乡县志·赋役志》中：“栀，栯桃也。木高数尺，叶似桂而大，白花重瓣清香，单瓣结实如金樱，名山栀。”说明当时“山栀”种植已成一定规模，成为家庭经济来源之一。同治年间，栀子花记录在《宁乡县志·风俗志》中，说明这个时期栀子花种植和利用技艺已经熟练，成为生产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同时期《宁乡县志·地理篇》中记载有“栀子桥”“栀子湾”等地名，说明当时栀子已进入宁乡地名文化中。咸丰年间，太平天国将士经过宁乡，太平山一带村民赠栀子帮助他们解除病痛。
而今在喻家坳一带代代传唱的一首栀子歌谣，更是栀子种植文化深入寻常百姓家的生动例证：“栀子树，伴墙栽，一朵娇花带露开。十八少年哥你要采花早下手，莫待花黄落地悲，辜负春光拾不回。”
宁乡种植的黄栀子因个头大、产量高、药用价值大，其药效成分含量比别处种植的黄栀子高出4倍以上。千百年来，宁乡栀子经历了从自然野生、人工种植、培育加工，到走出大山、成为湘药的历程。20世纪70年代，宁乡的黄栀子在市面上供不应求，要排队购买，宁乡被商务部授予“栀子之乡”的美称。
“喻家坳是宁乡栀子溯源地，黄栀子种植是喻家坳传统产业。”喻家坳乡党委副书记邓秋剑说，喻家坳域内峰峦起伏，坡缓坳多，水系发达，加上这里通透性好的砂性红壤和独特的气候环境，尤其适合栀子生长，为喻家坳栀子孕育了优质基因，所产栀子倍受市场青睐，全乡栀子产业乘势而上蓬勃发展，目前种植面积超过万亩规模。宁乡栀子成为继沩山毛尖、宁乡花猪之后的第三个国家地理标志农产品，成为宁乡市花。
太平山很早以前叫做老虎山，因清朝末年太平天国将士经过宁乡时曾经驻扎于此，之后便被称为“太平山”。蔡卫华说，太平山村栀子产业的发展，蔡迎华的示范引领作用功不可没。2010年蔡迎华回乡成立宁乡市腾辉中药材有限公司，流转土地建设栀子种植示范基地，是喻家坳乡最早的栀子花基地。
走进宁乡市腾辉中药材有限公司，公司大门上还挂着宁乡市腾辉中药材种植专业合作社、湖南绿栀园农业科技有限公司的牌子。蔡迎华介绍，公司成立以来，按照“公司+合作社+农户”经营模式获得快速发展，如今公司固定资产超过2000万元，种植规模更是从最初流转土地100亩，到如今基地面积达5000亩，已开垦4650亩，其中种植栀子花3050亩、金银花1000亩、吴茱萸和黄精等600亩，是喻家坳乡目前规模最大的栀子花种植示范基地。
蔡迎华是太平山村人，在外经营药材生意多年。2010年，在陪北京药商回乡采购药材时得知本地栀子苷含量高达5.2%，是国家药典标准的3倍左右，他敏锐地感到栀子花种植大有可为，于是回乡建起了喻家坳乡第一个栀子种植基地。“作为土生土长的喻家坳人，希望把栀子产业做大做强，将宁乡栀子品牌打出去，同时带领当地群众一起增收致富。”
在腾辉公司的荣誉展示栏里，有长沙市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长沙市特色产业科技示范基地、长沙市标准化种植基地、湖南省级示范合作社、湖南省级农业特色产业园等多个标牌。“只有通过科技创新，才能真正提升产品价值。”蔡迎华不无自豪地说，腾辉中药材基地的栀子花、果全部采用科学规范化栽培技术，树苗长势兴旺，果子大、产量高、品质优，栀子苷含量高于国家药典标准的3倍以上。
沿着一条斜坡路面往山上漫行，半山腰处有一个观景平台，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两座“山”型雕塑旁，5个白色的大字“栀为遇见你”非常醒目。蔡迎华说，腾辉中药材产业园共有3片集中种植区，这片区域占地1800多亩，其中种植黄栀子1500多亩。雕塑对面有一座木制凉亭，灰瓦盖顶，古色古香，好像在向人们提示着栀子种植的悠久历史。
伫立凉亭旁，初夏的微风中，四周的栀子花轻轻摇曳，绽放着最纯净的姿态，似乎在绿叶丛中低吟浅唱。一朵朵栀子花，仿佛天空落下的雪片，又像是星星降落凡尘，散发出一阵阵清新而馥郁的香气，那层层叠叠洁白无瑕的花瓣，泛着淡淡的光泽，显得高贵、宁静与美好。不由想起明朝诗人李先芳的《竹枝词》：“栀子花心一点黄，江头日日抱清香。郎心不解花心苦，露叶含啼枉断肠。”心想，栀子花开便心伤，是否忧郁当花心枯落，便遭冷落孤寂？
其实，栀子花是枉自悲伤了。栀子树四季常青，栀子花色香俱全，当栀子花英落去，便是栀果挂枝。蔡迎华说，当漫山遍野的黄栀子树上全部挂满了嫩绿的、饱满的黄栀子果，栀子花基地便是另外一番风景。到时，栀子果悬挂枝头，细看椭圆形的果实，顶端还有花萼，像一个个倒立着的小灯笼。如果栀子果长成黄色或橙红色，就预示着丰收的景象。
走进腾辉公司加工车间，看到新鲜采摘的栀子花堆成一座小山，工人正在扬花保鲜。蔡迎华说，经过筛选分类、蒸汽杀青、清水漂洗，晾干之后真空包装，有利于冷链运输和保存，冰冻花全年都可食用。“腾辉栀子基地主推新鲜栀子花、真空包装栀子花、栀子果等产品，采摘新鲜栀子花每斤卖到12元，精选包装后每斤能卖到30元以上。今年栀子花大丰收，每天要请100多人采摘，加工厂一天处理鲜花6000斤以上。”
“栀子花种植是富民强村的支柱产业”，蔡卫华说，自从蔡迎华返乡创业种植中药材，不仅有效利用了荒山空地，盘活了土地资源，还解决当地劳动力200人以上就业，帮助50多户贫困户脱贫。目前太平山村栀子花大户面积达5000多亩，还有村民散户种植数百亩。
“百花仙子下瑶台，春到人间朵朵开。万绿丛中铺白玉，寻芳请到宁乡来。”不知哪位宁乡文人这样赞美宁乡栀子花。“栀子花不仅看起来清新可爱，吃着也清爽可口。”蔡卫华说，宁乡人一直有吃栀子花的习惯。他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村里长辈们采栀子花回来食用的场景，大家上山采回来就吃，可以炒肉、炒韭菜、煎蛋吃，或过水后直接炒着吃，吃不完的就晒干留着以后吃。
许多人正是看中了栀子花的这种特性，便以栀子花为原料，围绕“好吃”不断开发新品种。太平山村的欧阳思寒23岁大学生毕业后返乡创业，试着用栀子花为原料制作鲜花饼，没想到很受游客喜爱，刚上市便很快售罄，不少游客要求加她微信，希望以后能够网购。
因栀子花“好吃”而回乡创业的自然远不止欧阳思寒，“栀子明苑”的蔡平就是其中之一。蔡平是太平山村太平组外嫁女，外嫁十几年，或许是始终难忘家乡清新馥郁的栀子花香，2023年4月回乡创业，创办了栀子明苑种植场和栀子明苑私房菜馆。
蔡平将自家祖屋改建为栀子明苑私房菜馆。从村级主干道有支路直达私房菜馆，穿过名为“南青门”“北顺门”的两座牌楼，便是栀子明苑私房菜馆。“南青门”“北顺门”仿佛专门为栀子明苑修建的，从牌楼下穿行而过，让栀子明苑显得“庭院深深”。
“南青门”“北顺门”之间有一座“尾子亭”，此时有几位上了年纪的农村男女正坐在亭子里拉扯家常，问何以取名“尾子亭”，一名老者回答，亭子下有一个池塘，亭子处于池塘尾子上，故名“尾子亭”。心想，取名尾子亭，似乎少了点文化气，却也直接明了，挺好的。
蔡平很是热情，与我们畅谈人生过往，展望未来发展。边聊着，菜馆工作人员端上一碟刚刚出锅的油炸栀子花让我们品尝。蔡平说，这是将栀子花通过脱水处理，裹上事先调匀的面粉油炸而成的。看着黄灿灿亮晶晶的油炸栀子花，我们也不客气，就着清茶便品尝起来。栀子入口即脆，唇齿留香，余味无穷。于是鼓动蔡平到长沙市区开一家栀子明苑分店，哪天想吃油炸栀子花，就不用长途奔波到太平山村了——想着，便觉得有些自私了！
蔡平却说，宁乡市、喻家坳乡对栀子花“菜系”走出宁乡高度重视，联合湘菜协会开发“宁乡栀子”可食用菜式，让栀子花成为餐桌上的新宠，将栀子花美食推出长沙，走向湖南。目前橘洲1925湖湘菜、通城大酒店、鸭院子等多家知名餐饮连锁店和高桥农贸市场内都能见到宁乡栀子的身影。“说不准哪一天我就到长沙市区开一家分店呢！”我自然期待了。
“其实，喻家坳栀子花精深加工也不断拓展。”邓秋剑说，目前开发出了栀子花茶、栀子食用油、藏红花素口服液、栀子冰火饮等食品，还做成栀子花香水、栀子口红、栀子浓缩液、栀子纯露、栀香枕芯等产品。腾辉公司就有栀子花系列的面膜、精华液、洗面奶、保湿喷雾，花蕊制作的香囊、花蜜等产品。
正因为如此，2020年以来，喻家坳乡以“壮大栀子产业、打造栀子小镇”为目标，将栀子花产业作为全乡四大支柱产业之一，形成“村村有基地、处处有示范、户户有花香”的栀子花产业格局。连续举办4届中国·宁乡（喻家坳）栀子花文化旅游节，2024年栀子花文化旅游大会推介大会更是在长沙市政协、宁乡市政协支持下，放在长沙橘子洲举行，将第五届宁乡栀子花文化旅游大会融合长沙“山水洲城”特色，围绕“寻香·山——乐跑栀海”“寻香·水——飞舟栀梦”“寻香·洲——橘洲栀香”“寻香·城——星城栀夏”4个篇章，让栀子花走进星城长沙，让栀子花传播更广更远……
（作者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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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