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蒋集政
2024年3月一个春光和煦的日子，嗅着油菜花的馨香，来到位于浏阳市葛家镇西北部的金源村。金源村地域面积32.8平方公里，辖46个村民组3800余人。葛家镇党委副书记喻鍠介绍，金源村作为特色产业村庄，主要是以鸡肠子辣椒种植为特色，带动全镇辣椒产业发展。
走进金源村，数十个连片的蔬菜大棚映入眼帘，蔬菜大棚旁间杂着盛开的油菜花田，村党总支书记王乐定说，这是金源村集体经济合作社的葛家鸡肠子辣椒产业示范基地，共有60多个大棚。
辣椒属于茄科植物，《饮食精粹新编》记载：“辣椒因茎似茄，味极辛辣，故又名番椒。”辣椒最早是生长于中南美洲，直到16世纪中期，辣椒传至欧洲，后经哥伦布带往世界各地，也传到东南亚。辣椒最早引入中国是在明朝时期，当时明朝的一位官员到东南亚旅行，带回辣椒种子，并试种成功。
辣椒含有多种维生素，维生素Ｃ的含量在蔬菜中居首位，既可作鲜菜用，也可作为调料。辣椒还可作药用，《中国壮药图鉴》记载：辣椒“有温中散寒、下气消食”等功效。进入中国后，便为炎黄子孙所喜爱。史载，康熙皇帝曾经南巡时品尝过当地的辣椒，非常喜欢，于是下令将辣椒引入北京。发展至今，干辣椒及辣椒粉已成为中国重要的出口产品。
辣椒在迁徙过程中来到湖南，湖湘大地便成为辣椒的第二故乡，立即征服了湖湘儿女的口与胃。从此，湖南人无辣不欢。辣椒也因此造就了湖南人火爆热情、坚韧血性、担当敢为的性格特质，一代伟人毛泽东便有“不吃辣椒不革命”的著名论断。坊间传言，湖南人因为爱吃辣椒，在2003年非典疫情、2020年开始的新冠疫情期间，湖南人难以被传染。
辣椒是喜温作物，叶片较小，适宜丛植和密植，不耐霜冻，耐旱、耐瘠力较强，对土壤的适应性较广。金源村地处湘东浏阳河畔，以板页岩风化土壤为主，保水、保肥能力较强，属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阳光充足，春季温和，暮春初夏多雨，盛夏晴热高温，秋季凉爽不寒，冬季严寒期短，年均气温17.5°C左右，为鸡肠子辣椒生长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据考证，金源村鸡肠子辣椒的种植始于明代，至今已400余年。
乡村要振兴，产业是支撑。近年来，金源村发挥鸡肠子辣椒种植400多年历史的传统优势，根据葛家镇党委“一村一品一特色”的发展思路，按照“村经济合作社＋基地+农户”模式，大力推广鸡肠子辣椒种植。同时以“分梯整平”开展高标准农田土地整理，提高土地利用率和附加值。2018年，鸡肠子辣椒成功申报“国家农产品地理标志产品”。
金源村的成功实践，坚定了葛家镇党委打造“辣椒小镇”的信心和决心。2021年，经过慎重研究和实地调研，镇党委决定按照“政府引导、市场运作、村集体经济合作社具体运营”“统一种植、统一品牌、统一平台、统一运作、统一价格”模式，引导村集体合作社种植推广鸡肠子辣椒。
金源村党总支积极响应，率先试点，村集体合作社流转土地20余亩种植鸡肠子辣椒，大棚两季种植，平均亩产约5000斤，村集体经济增收40余万元。2022年，增加种植30余亩。为了把鸡肠子辣椒做成特色品牌，金源村与多家餐饮协会签订供销协议，并利用网络视频讲述鸡肠子辣椒的故事，从播种到成熟，展现每一个环节，让网友看得明白、买得放心。
金源村的模范带头，为在全镇推广鸡肠子辣椒产业发挥了示范作用。2022年，葛家镇各村集体合作社推广种植鸡肠子辣椒3000余亩，其中大棚种植200余亩，并拉长鸡肠子辣椒产业链，以“辣椒加工产品、特色菜品、绿色礼盒”为出发点，打造舌尖上的“一镇一味”。为此，镇政府积极争取全国唯一辣椒院士——湖南农业大学校长邹学校院士在金源村设立“邹学校院士团队工作室”，牵头成立技术团队、品牌营销团队，对接全国各地中高端餐厅及本地深加工企业，全程帮扶产业成长，致力将“火辣事业”做大做强。
问起金源村集体经济收入情况，王乐定颇为自豪，2023年村集体经济收入已突破150万元。喻鍠则告诉我，全镇5个村，因为鸡肠子辣椒产业的主力，2023年有4个村集体经济收入达150万元以上。
说起金源村鸡肠子辣椒产业的发展壮大，就不能不说“辣椒大王”杨意红。在浏阳市湘天科技种植专业合作社见到精神矍铄的杨意红时，很难想象他已83岁高龄，不由肃然起敬。说他是“辣椒大王”，他非常谦虚地说，不过是人们的称呼而已，并不是权威机构评选的，他自己也从来不认为是什么“辣椒大王”。不过，被授予“国家农产品地理标志产品”的鸡肠子辣椒就是杨意红携手其孙子——返乡大学生杨剑锋研发的。
上世纪50年代，杨意红担任葛家乡青年农业实验场场长，自此与辣椒结下不解之缘。由于气候原因，辣椒生长期不长，供应市场有限。为寻求突破，杨意红于80年代组建浏阳市果蔬协会，带领乡亲们远赴气候温和的海南种辣椒，规模最大时种植面积超过4万亩，每年运回辣椒10多万吨，不少农民靠此增收致富。期间，杨意红成功培育出数百个辣椒新品种，数十个品种通过审定在各地广泛种植，名动一时，当选为第七届全国人大代表。
在海南种辣椒那段时间，杨意红一直惦记家乡，期望培育一个适应温差的新品种，夏秋两季都能挂果，提高辣椒产量和效益，村民也愿意种植。2008年，他将海南的基地交给儿子杨以龙，回到老家建起实验大棚，开始新品种培育。两年后，孙子杨剑锋从湖南农业大学毕业后返乡，成为杨意红助手。
培育一个新品种注定是一场长跑，需要经过长时间的选育，投入大量精力和资金。祖孙俩待在大棚里，不浮昼夜，一轮又一轮进行筛选和试验。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数年艰辛努力，终于培育出杨意红梦寐以求的辣椒新品种——果型细长弯曲，果面皱褶，果尾带小钩，形似“鸡肠子”。
“鸡肠子辣椒”口感软嫩，辣味香浓，抗病能力强，重要的是夏秋照样结果，能实现错峰上市。2018年，“葛家鸡肠子辣椒”获得国家农产品地理标志。那天，杨意红蹲在自己培育的鸡肠子辣椒树边，手扶着辣椒枝丫，侧头望着长长的辣椒，皱纹舒展，笑得像个孩子似的……
杨意红带领我们来到钢架大棚。大棚里有工厂化育苗温室、联栋温室、冬暖式日光温室，主要用来育苗和育种。“大棚内温度需要保持在5°C度以上，才不会出现辣椒死苗现象”，杨意红说，育种主要靠温度，一定温度下，温度越高，种子发芽越快；育苗主要靠阳光，阳光越充足，幼苗成长越好。冬暖式日光温室就像太阳不间断照射，幼苗所以长得快。这让我们很长见识。
如今，杨意红是葛家镇辣椒种植技术顾问。虽然这个身份没有一分钱薪水，但他干得十分认真，非常开心。杨剑锋告诉我们，杨意红老人每天天亮就起床，洗漱过后在屋边转圈活动一下筋骨，然后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剪枝。吃过早餐便去离家不远的辣椒研发基地，精力旺盛得仿佛有使不完的劲。不仅如此，杨意红还在不断尝试创新新品种，2021年又成功培育出“茄子嫁接苗”，成为湖南首批规模化的茄子嫁接苗基地……
杨意红工作室里几幅书法作品，是他请书法家朋友写的，但书法内容是他自己想的。书法家的字常人往往难以认得全，有几个字我认不出来，杨意红便念给我们听：“生应感恩社会，做人多讲奉献，生命回归自然，活着勿忘理念。”“衣着不冷。食物不饿。住屋不漏。行程不误。生前不惰。死后无憾。”“少儿怀梦学农艺，浏阳精英传忠义。弹指一挥六十年，功名利禄如云烟。感恩社会遇知己，未能回报心铭记。岁月悠悠催人老，庆幸暮年仍搓地。可喜事业未停留，抱团同行共勉励。”这是杨意红人生理想信念的追求与写照。
工作室里还有一幅杨意红一家四代的合影，杨剑锋说，可能是遗传基因的缘故，他还在念小学的儿子也喜欢跟着长辈侍弄鸡肠子辣椒，不禁让人感叹：江山代有人才出，“火热事业”代代传。
以鸡肠子辣椒产业带动村集体经济发展，实现村民增收致富，是金源村近年来谋划产业绿色转型、助力乡村振兴的有力举措。但仅有鸡肠子辣椒种植显然是不够的，金源村坐拥原生态山林资源，是国家森林乡村、湖南省两型认证试点村。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金源村在继续发展鸡肠子辣椒这一特色产业的同时，大力发展油茶和中药材种植，进一步带动农业增效、农民增收。
“靠山吃山唱山歌。稳增地里的，新增山林的。”王乐定说，“种植油茶属于一次投入，效益长久的事。金源村是典型的山林地貌，山地占比非常大，种植油茶无疑是最好选择。”2018年，村集体经济合作社流转石门片200余亩山地种植油茶，至2021年，油茶林基地已一片葱郁，果实满树，为村级集体经济增收15万余元。尝到甜头后，2022年金源村将油茶种植面积发展至500亩，以此带动更多在外务工的年轻人回乡创业。
葫芦组位于日照较短的偏僻山区，过去种植庄稼收成一直不高。在浏阳市人民医院驻村工作队帮助下，2021年决定种植高山药材。经过专家实地查看，与湖南华诚生物科技资源有限公司签订种植、技术、收购一条龙协议，采用“帮扶团队+公司+农户”的模式，种植日照较短的罗汉果。第一年试种20亩，每亩栽种130株，喜获成功，收获1.3万余个果子，每亩收入8000多元。
罗汉果试种成功，激发了村民种植的积极性。2022年，村民彭宗华承包2亩地种植罗汉果，在华诚生物科技公司指派技术人员指导下，经过选地整块、种植、搭植扶藤、除草追肥、人工授粉、越冬管理等工序，将罗汉果幼苗栽种到地里，当年增收2万多元。华诚生物科技公司为此建立罗汉果种植栽培技术交流微信群，为村民种植全过程护航。
在促进村集体经济增收、村民致富的同时，金源村致力于建设美丽宜居村庄。沿着蜿蜒曲折的大源溪，我们来到桥湾美丽屋场。
桥湾屋场有一座蛮王神庙，也称杨三将军庙，坐落在两崖夹溪之间。此处狭窄，两边陡壁石崖，低处一溪一路，藤缠古树，昼不见日，众称仙地。石缝中泉水涌出，夏冬不断。溪流中麻石滚滚，沿溪而下。行人至此，喝数口泉水，身心凉爽，顿添体力。爬几个怪石，肢体发热，少得风寒，故有“奇泉怪石”之称。有对联称：“岩缝涌奇泉，冬暖夏凉，祈求治病医疮显奇效；溪沿留怪石，上无下磊，传说仙踪神迹多怪闻。”
大源溪发源于浏阳西区第一高峰白石尖，海拔778.3米，因最高山顶有一块巨大白石而得名“白石尖”。白石尖位于金源村白烟组，风景秀美，为了让白石尖与更多游客分享，金源村将通往白石尖的简易登山道进行整修，于2023年五一小长假“开门迎客”，首日便迎来大批游客，昔日静谧的山村顿时热闹起来，当地村民借机摆出自己的山货，生意相当火爆。
5月3日更是迎来一批特殊客人——长沙越野e族马叉虫队来到这里进行越野比赛。这是一批想要去巴丹吉林的比赛的队员，目的是提前来此训练一下。一位队员说，“这个越野线路是一条盘山路，呈螺旋形，高度够高，能让自己的心脏提前来受点刺激。”
山里人善良纯朴，热情好客，开门迎客首日，白烟村民杀土香猪，卖土特产，提供农家饭菜，游客品尝之后直呼过瘾，大加赞赏。晚上，好客的白烟村民在游客服务中心办起篝火晚会，载歌载舞，令人陶醉……
“村集体经济发展了，村民最盼望的就是改善基础设施。”王乐定说，近年来，金源村新修道路、桥梁，给村道安装路灯，新建图书室、篮球场、网球场和健身场所，添置健身器材，让村民在家门口打工、创业、阅读、健身，成为湖南省美丽乡村示范村、省乡村振兴示范创建村。
（作者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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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