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治
儿时的记忆中,有一个场景是跟着妈妈等大人,去益阳市东门口,穿过一个半圆形拱门,在码头送令姨坐船去沙头。
清亮见底的资江水,鱼虾和水草在浅底游玩嬉戏。水面上,汽笛声声,和风习习,货轮和客轮骄傲地前行。
那时候,职场新人令姨在沙头镇做过一段时间会计。估计也就是那段时间或者稍后不久,令姨就认识了在手管局系统工作的南叔叔。
那个时候,我显然猜想不到——从此我们亲戚大家庭中,会出现芋头禾子和擦菜汤这一类招牌菜系。
印象中,爷爷奶奶还找到南叔叔单位,去看过这个后来成为女婿的年轻男子。黄昏时分的益阳城,汽车路往东门口方向去的石板路,还有当时并不多见的自行车……不知道,那是不是南叔叔和岳父母经人介绍后的初见。
后来,南叔叔在新市渡镇的老家迎娶我的小阿姨令姨。热热闹闹的,宾客来了很多,帮忙的亲戚也不少。我随大人被请进招待上宾的房屋里间,一长溜的桌上,泡着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香茶。
招待客人的帮手前前后后都笑脸递过热茶,唯独落下我这个小客人。我坐着一言不发,小脸因失落憋得通红。后来被一位眼尖的阿姨看到,连忙招呼着倒了一碗凉开水,我的神色才缓和下来。这件事情,被大人后来说起了很久。
成了亲戚,走动自然就多起来。住在南叔叔家里,缠着他讲睡前故事,经常会听到的是,老鼠掉进米缸里,吃了一粒又一粒,吃了一粒又一粒,吃了一粒又一粒……
再后来,新生的阿亮躺在贝雕厂宿舍的摇窝里。道贺的大人跟着主人忙去了,我乘机猫腰把手指头放进这个表弟的嘴里。他习惯性地砸吧嘴,没有吸到乳汁后便停下来。我蹲下来,把手从摇窝底下穿过去,从另外一边递过指头,阿亮的小嘴巴又欢快地吸起来。但很快,没有尝到甜头的小家伙便不再上当。
阿亮一天天长大,作为父母亲,南叔叔和令姨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两鬓微霜。尽管没有大悲大喜,但时代印记中的种种色彩,不可避免总会影响到这个普通的益阳家庭。
比如,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危机,孩子的学业事业的纠结,下岗、做小生意、当保安、去亲戚家开的山庄帮忙做事,等等。回过头来看,时代大潮的风起云涌,人生起伏的林林总总,在南叔叔身上看不到太多的戏剧性变化。有的只是中国人惯有的坚忍、质朴和韧性。
再到后来,阿亮也做了爸爸。一边忙着照顾爷爷奶奶的令姨和南叔叔,一边又开始像很多中国式父母一样,对孙女照顾得无微不至。
认识南叔叔近半个世纪,他脸上最多的表情是谦和淡定。说话从不见高声,但一句一句都中肯坦诚。
后来的后来,南叔叔和令姨退休,南叔叔迎来了70岁的大生日……
南叔叔其实非常聪明。做事从来有条不紊,恰到好处。
他的牌技非常人可比,更是烧得一手好菜。
大厨师们一般看不上眼的擦菜,他可以做出一碗酸香扑鼻的汤,让人喝后口舌生津,成为亲友间口碑相传的名菜。
南叔叔去团洲市场,两块钱可以买下一大塑料包芋头禾子,随便炒一碗都清香四溢,尝起来酸辣爽口。
在分享美食这一类事情上,南叔叔和令姨简直是绝配。有时候过年,两个人会做一二十碗扣肉分送给亲友;春天,蒿子粑粑只怕要做几十斤,这样还嫌不够,会给喜欢吃的亲人另外再冻上一袋子一袋子的蒿子菜叶子。这样,在想吃的时候,可以随时随地散冻就现做现吃。
南叔叔说,人生并不容易,要用舌尖上的快乐善待家人、亲友和自己。
业余时间,他喜欢打扑克。属于那种让牌友们又爱又怕的好邻居类型。怕的是输起来难免不爽,爱的是跟高手过招,会有智力竞赛的快感。
作为潜伏在千千万万劳动人民中的隐形牌戏冠军,他总是满腔热情地打好每一手牌,而并不指望每一次都拿到好牌。
高手当然不会每次都摸到好牌,而是打好摸到手上的每一张牌。
人在尘世间生活,闪亮的日子往往不多,且可遇不可求。而所谓的幸福快乐,体现在山珍海味上的,和体现在芋头禾子擦菜汤上的,本质上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这世间,大部分南叔叔的同龄人,过的生活跟他其实都没有太多的不同。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把一两块钱的擦菜和芋头禾子都炒出美滋美味,也不是所有牌友摸到每张牌都那么淡定沉稳。
在很多事情上,我还要好好向南叔叔学习,好好琢磨其中的道道。
南叔叔,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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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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